盛夏。
辽市一中院墙外。
那间藏在老旧巷角，虽说还没倒闭吧，但也快倒闭了的小饭馆里，几台老旧电扇吱嘎吱嘎摇着头，吹出来的风都是烫的。
“这天真勾八热！”
张大牛抹了把肥腻流油的糙脸，一边等着上菜，一边烦躁地刷着快抖。
出镜的主播浓妆艳抹，外加十级空间扭曲美颜术，下巴尖得能戳死个人。
和上一个主播，以及上上个主播一样，同款美颜，同款面粉，糊出同款的死人脸，樱桃小嘴里吐出来的字，带出来的货，不能说很像吧，只能说一模一样。
看多了，就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致。
对桌，身材高瘦的王小生倒是耐得住炎热，他耷拉着眼皮，面表情地瞥了同伴一眼，懒得搭话。
热就热嘛，热是你满嘴脏话的理由？！
张大牛知道同伴脾性，也不在意，手指胡乱划拉着屏幕，这次出镜的是个清秀少年。
张大牛有些意外地皱了皱眉。
要知道这年头，算法大大早就把每一个人都困在各自的“舒适圈”里，如果不主动搜索，每天刷到的视频类型几乎是一样的。
像他张大牛，永远都只会刷到涂着半斤粉的瓜子脸。
这会突然来了个学生仔，就很不对劲。
只见屏幕里，操场红旗下，少年身姿笔挺，一袭蓝白校服，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和他这种混社会的老腊肉比起来，那叫一个阳光水灵帅气有前途。
张大牛盯着手机屏幕，只觉这天更热了，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干！”
张大牛烦躁地丢下手机，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就在他点烟的功夫，视频里的少年说话了：
“老师们好，同学们好。
大家静一静，下面我宣布个事哈——
我是傻批！
没，我特么就是个大傻批！！！”
……
……
小小屏幕上，少年虽说面表情，看着有那么一点严肃，但他强有力的话语，逆天的言论，仍旧看得张大牛点烟的手楞在那。
“焯，什么玩意儿？”
张大牛烟都不抽了，双眼一瞪，那表情活像生吞了一百只苍蝇，“看吧，我们就为这些小混蛋拼命，说实在的，就这鸟样，有个勾八意思？！”
王小生抬了抬眼皮，瞥了眼桌面上的手机，随口道：
“挣钱嘛，不寒碜。
前有‘空中飞人’，现在又来个‘大傻批’，噢，差点忘了之前还有个‘原味大肠’。
早就多见不怪了。
倒是老牛，不是我说你，你这暴脾气得收敛点，能多活几年。”
噗嗤——
突然挨批的张大牛撇撇嘴，不以为意。
倒是端菜过来的老板娘听到原味大肠这几个字，尤其是看到张大牛那仿佛吃了同款大肠的不爽表情，属实是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的不礼貌，连忙憋住笑，便在这时，一声怒斥突然从手机里传出：
“你笑什么？！”
实在是太巧了。
这话不偏不倚，完美地接住了老板娘刚才那一笑。
三人都诧异地看向桌面上的手机。
只见刚放完豪言壮语的少年，此刻侧对镜头，逼视着同在高台上的另一个少女，这话显然是对那少女说的。
“我没笑。”
画面中，圆脸少女蹙着眉，双手下意识捏紧了手中话筒，认真解释。
言辞诚恳，表情认真，几个社会老油条只一眼，就百分百断定是那“大傻批小子”故意找茬。
虽说看出来了，但三人都想不明白少年这样做的意图。
不自觉就被勾起了好奇心。
原以为这会是一场猴戏，没想到剧情的发展居然变得有意思起来。
三人看着屏幕里的少年，心想这是搞怪，以此接近心仪的姑娘？
如果是这样，未免太低级了些，隔壁幼稚园大班的都整不出这种活。
莫非是仇人，准备来个鱼死网破？搞臭自己的同时也把对方搞臭？
这，这这……得多大仇多大的怨啊？！
不管真实情况如何，对看到这个直播的人来说，故事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因为屏幕一角，反应过来的几个不知是班主任还是级长又或是校长的中年人已经冲过来抢话筒了。
“闭嘴！
你明明在笑我，你都没停过！！”
似是觉察到那些中年人的到来，少年脸色狰狞，不管不顾地紧贴到圆脸少女面前，愤怒质问。
转瞬间，两人面对面，几乎挨到了一起。
少年神色癫狂，像是遭到背叛的老实人，像是被坑到南边嘎了一个腰子回来复仇的疯子，又或者，单纯只是一个神经病！
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更可怕的是少年显然不满足于言语之争，怒声咆哮的同时，大手猛然捉向少女。
突然的变故让整个现场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屏幕前的张大牛三人也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就在这压抑的气氛中，在少女惊恐不知所措的瞬间，只见少年稍稍侧身，大手一淘，竟是从少女的校服口袋里掏出一个拳头大的红苹果。
没有看，吓得众人心肝狂颤，魂飞魄散疯狂举动，竟然只是为了一个苹果！
“吗的神经病！！”
张大牛忍不住爆了粗，老板娘长吁口气，就连云淡风轻的王小生，眼角也忍不住抽了抽。
然而，没等三人缓口气，让人惊悚的一幕又出现了。
只见画面中，少年拿到苹果后竟然想都不想就将整个塞进嘴里，一口咽下！
一般来说，人的食道其实很小，一个小小的鹌鹑蛋都可能噎死人，更不要说拳头大的苹果。
然而，少年却像是某些海鸟吃鱼般，他的食管好似橡皮筋做的，从嘴巴到喉管，随着他的吞咽动作，整个脖颈从上到下被拳头大的苹果撑出一个惊悚的弧度，清晰的划出一条恐怖的下落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