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严从椅子上坐了起来，离他最近的混元宗掌门看到他连嘴唇都在发抖，不禁也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掌门身体不适，不如回去歇息歇息吧。”
李知严满眼红血丝，推开混元宗掌门的手，他在一百零八块水影石上一一看过。
剑冢内的修士都落到了这个幻境之中，一例外的是，每个幻境里都有一个游汀洲用雪剑划伤自己的眼睛。
这是一个早已注定的结局。
谁不知道只要修士们齐心协力，便能击退妖兽，保住城池，可不是所有人都有游汀洲这种舍生取义的勇气。
若城中修士放弃抵抗，进献女子，谋求短暂和平，修士平安离去，城池要亡。
若城中修士继续抵抗，人心不齐，溃不成军，妖兽入侵，修士和城池都要亡。
这道题解。
李知严从未后悔过当初的选择。
他并非贪生怕死之徒，他只是不想去做谓的牺牲。
送亲那天，他多想留住这个曾让自己嫉妒不已的小师弟，可是他留不住。
有些人，注定要为自己心中的道义牺牲。
于是李知严自虐般，看游汀洲在兽笼中一次又一次划伤自己眼睛。
“李掌门，快来看！”
李知严转头时已经泪流满面，混元宗掌门连忙指着一个水影石道：“希微的幻境中出现了变化。”
李知严连忙走过去看。
青灵宗的掌门也在此时惊讶道：“李掌门，先来我这里，这个希微为何会出现在君子剑的幻境中。”
李知严又连忙折回到青灵宗掌门身边。
对于游鹤来说，关石城那段时日发生的一切是他的噩梦。
可怕的不是朱厌，不是兽潮围城，而是大灾大难面前的人心涣散。
修士们为了活命，想着如何趁乱逃跑，掌门和师兄们为了问心宗，想着如何保全门中弟子，城主想着如何用最少数的女子换取一城的平安。
最后，傻姑娘被人欢呼雀跃送上了赴死的花轿。
游鹤想过数次，怎么才能解决这个困境，可论怎么选，似乎都只能以惨烈收场。
他也反省过自己他是不是的确如掌门所说，太执拗了。
用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姑娘，换得一千多名修士平安，换得问心宗长久繁荣，换得关石城百姓暂时安稳，的确是最划算的选择。
可论他怎么劝自己，始终忘不了他挥剑自残前，傻姑娘受尽折磨，满身是血的惨状。
他没办法改变那些修士，也没办法改变自己。
这一次，他又来到了噩梦发生的地方，他一袭白衣，走在关石城的大街小巷，感受到了风雨前夕，人们的惊恐不定。
他回到了过往，可现实没有给他改变的机会。
他和游汀洲见了面，游汀洲一心想着关石城，他也一心想着关石城，除了关石城，二人居然没有太多额外的感触。
游汀洲问道：“城会破吗？”
游鹤没有回答，他清楚知道，这里是幻境，真正发生过的事情，已经可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