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面前彬彬有礼温和谦逊的长子暴露本性,发狂一般对着沙袋拳打脚踢。
那个家伙什么意思,骂我配不上吗?!
去死啊!经历比我久算得上什么啊!
宣泄完怒气,安东尼奥流着汗躺在地板上喘气。
家族内部已经过了秩序变革期,他成为代理经理时,改变已经到了尾声。那个代理经理就是因为这些才升到一城,而安东尼奥目前做的事只有整理贸易。贸易上没有大单,领地内没有大事,安东尼奥真比不上那个资历老的代理。
前任经理们都因伤退到幕后,新经理一旦决定好第二个也会很快选出来。竞争上如果安东尼奥失去第一位,由第一位推荐的第二位也与他缘了。
所以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有人在敲门,安东尼奥穿好外套整理好外表,微笑着打开门,两个黑发绿眼的男仆捧着托盘站在门外。
“管家吩咐,请您喝水早点睡。”
安东尼奥让他们把水送到他的卧室,他现在需要先去洗个澡才能睡。
虽然想着洗澡,但脚步走的方向并不是房间,安东尼奥漫目的的走在这栋房子里,直到他停在一扇门前。
书房?我怎么来这里了?
安东尼奥甩甩头,觉得自己的脑袋被火气冲昏了头,就在他想走时,他注意到书房的门没关好,里面亮着灯。
叔父还没睡?
安东尼奥想敲门,却听见了一些声音,这些曾经比熟悉的声音,将安东尼奥拉进还住在妓屋的回忆里。
他轻轻的推开门,入目的是两具交叠的身体。
叔父在吻一个女仆的脖颈,女人被领带绑住双眼,双手攀附在家主身上呻吟,他们的旁边,一个张着腿的女仆还在高潮痉挛。
看着他们,安东尼奥哑然拉好门,站在门外。
他知道的,叔父的性欲向来旺盛,甚至可以算是轻微性瘾。明明看见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了,但安东尼奥怎么也静不下心。
现在安东尼奥脑子里什么记忆都有,他深呼吸,试图静下心,发现没用后开始只专注一个记忆,但论是哪个都只能回忆起开头我,后面又一片空白,怎么也回忆不起来。
他急促的往别的地方走,只能记起刚刚看见的一切。
女仆的呻吟,那个抽动,叔父的腰,横过女人身体的臂膀,女仆的黑色编发,叔父的黑色辫子……头发……黑色……
安东尼奥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黑色的,微卷的。
为什么是黑色?
安东尼奥注意到了一些他平常没注意到的事。
他找到一个传唤机,很快那头传来女人的声音。
“我是安东尼奥,我要在我房间洗漱,叫两个人准备好。”
“是,安东尼奥少爷。”
安东尼奥站在原地,他来回踱步,走到有窗的地方看外面的夜景,短短几分钟比漫长。等时间到了,他上楼,正好撞见两个放好水和洗漱用品的女仆出来。
“安东尼奥少爷,需要人服侍吗?”
女仆们屈膝,安东尼奥看着她们的黑发挂起微笑。
“不了,你们去休息吧。”
“是。”
走进浴室,脱下衣服,安东尼奥把自己的全身泡进热水,那微笑的假面在升腾的热气中崩坏。
都是黑发,那眼睛呢?
安东尼奥那些记忆里记住的眼睛颜色一例外都是绿色。
安东尼奥还记得他刚来这里时,仆从们的头发眼睛颜色还是有不同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女仆是黑发绿眼,男仆是黑发绿眼,女仆长和冠军也都是是黑发绿眼。
叔父的偏好是这样吗?那当初叔父看中我是因为我也是黑发绿眼?
安东尼奥想起罗宾,那个只参加了宴会开头就跑回来的弟弟,此时此刻估计在呼呼大睡。当初是一盒红羽飞镖罗宾才被选上,这些年安东尼奥都觉得那是命运,可如果不是呢?
露比和里奥都不是黑发绿眼,贫民窟那些弟弟妹妹们也只有罗宾是这个样子。如果叔父一开始就知道罗宾长这样,那那盒飞镖一开始就不是命运,而是叔父注定的选择。
想到这些,安东尼奥又想到自己。
那我十七岁就当上代理经理也是因为这个,如果哪一天叔父不喜欢这样的了,我是不是会失去现在的一切?
想到贫民窟的那段日子,安东尼奥的眼神越来越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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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难得的晴天,明媚的阳光从彩色玻璃窗外照进圣堂,还未过变声期的少年们高唱圣歌。一个人单独坐在教堂的后座上,他看似平静地坐着听着用古语唱的圣歌。在宏伟教堂内部空旷的上空,歌声回荡,在耳边回响。
“雅尼。”
安东尼奥坐在雅尼旁边叫他,少年坐在那里垂着头,金色的头发上沾着血污,就像是被带血的手抓过一样。
“你想说什么,如果你是想说刚刚那件事就算了吧。”
雅尼声音沙哑,在不久前他目睹了敬仰的叔父杀死一个孩子。他第一时间扑上去看那个孩子,那双眼睛大睁着看着天空,稚嫩蜡黄的脸上开着一个大洞,在雅尼眼前慢慢变得灰白。
而德里克.费南多恩杀死一个孩子后把枪一扔,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聊就走了,留下雅尼抱着那瘦小的尸体。
为什么?为什么?只是因为抓了衣服还是想要乞讨,就要杀死一个孩子?
雅尼抱着脑袋,脑子里都是那些工人,那些贫民窟出来的人说的话。
因为肮脏,因为贫穷,因为他们活着,杀死他们都理由有很多,甚至杀死他们都不需要理由。
雅尼过去比敬仰着叔父,能够创立先进制度让家族富强,让城市繁荣的领导者,一直是雅尼向往的对象。他见过叔父杀人,但那些是家族的敌人,叛徒,破坏秩序的人,所以雅尼并不反对。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做了什么要被这样杀死?
在德里克开枪的那一刻,雅尼内心的什么东西也被那一枪一起杀死。
“即便你不想听我也要说。”安东尼奥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放在他与雅尼之间的空位上,那把手枪,杀死了一个孩子的手枪。“这有关真相。”
真相?
雅尼抬起头,怀疑的看着安东尼奥。
安东尼奥察觉到他的目光,但他不在乎,继续说到:“你知道我和罗宾的身世吗?”
“不,我不知道。”
雅尼从没查过自己两个哥哥和叔父的身世,从记事起他们就在他身边了。
“我们是叔父的养子,被他从贫民窟里带出来的。那时候我十二或者十三岁,罗宾九岁。你觉得小吗?这在贫民窟已经是要工作自己养活自己的年纪了。”
“贫民窟能做的工作没有多少是好的,去工厂当工人已经是最体面的了。大部分的工作是乞讨,偷窃,抢劫,卖身,以及杀人。”
听到这里,雅尼皱起眉,这些是那些人没告诉过他的。
“杀人里有一种类型,就是让一群十六岁以下的孩子成群结队去。这些孩子分两部分,最年幼的先组团去乞讨,如果任务目标会给东西或者没有彻底赶走所有人,另一半年纪大的孩子就会加入进去。”
雅尼的呼吸加重,他已经想到了这个的结果。
“年纪大的孩子都带着刀,一靠近目标就会对他动手,最后目标会被所有孩子杀死。”
雅尼捂住脸,半天没说话。
“……可我没看见哪里有别的孩子,证据呢?”
安东尼奥冷冷的看着雅尼,他心想,因为继承者是这种样子,所以叔父才会想要放弃家族吧,过于仁慈,面对问题不知主动出击的继承者,不仅不像一个掌权人,甚至不像一个家族里培养的孩子。
这就是生来就被铺好路的人,敢于犯,敢于对长辈发脾气,从不担心自己会失去一起玩,真是让人嫉妒。
“抓住了潜入的人,问出来的话信不信就是你的事了。”安东尼奥起身,收起手枪,整理自己衣服上的褶皱。
“还有半个小时就要起飞了,叔父说如果你没想好,那你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去散心。”
但愿你别让叔父继续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