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说完,就见到那男学生先跑出去,丝毫没有顾忌他的女朋友,他不禁摇头,让青年人再带个学生出去了。
至于他自己,自然是留下断后,等其他人都走了,他再出去。
几人出去的地方是个僻静的巷口,外面有汽车穿行,迷雾不见,也是如此,他们才相信自己回来了。
待到太平出去的时候,男学生已经跑走了,司机还晕着,那女学生像是吓疯了、估计要去医院治疗,说起来,太平有些好奇她在那些牌位上看到什么骇人的东西——他走前去看了眼,发现上面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孕妇还守在一边,见太平出来,便是过来道谢。
太平微笑说:“事,你们受了惊吓,回去要好些休息。”
他交代了些事后注意便打算走,见那青年人还留着,便过去问。
青年人与他说道:“我感觉这事还没结束。”
太平心想他也觉得如此,他离开之前,那阵雾气已经完全扩散进祠堂,雾气中生出人形的东西,像是村中生出的异变......再加上碑文和先前老太的尸首让他感觉很熟悉,与阴谋的味道相似。不过与这些人说,他们可睡不了安稳觉了,于是他先前出声宽慰,对着这有所察觉的青年却有些欣赏,他不由得出声问青年的名字。
青年点头,平静地回他道:“童颜。”
太平说好,他将事务所的电话留了,告诉对方,真有遇到后续的话,他也可以解决。
处置完后续,他就要走,想着再乘公交车,今天运气不好,说不定再碰上麻烦,只好去路边租了辆自行车。
拿着客户发来的陪聊钱去给狗买了点吃食,耽搁了大半时间,他才回到了山上。
他沐着晚霞走上回道观的路途,沿途不时逗留片刻欣赏山间景色,一来二去,到山顶的道观时已是夜里。
他抬起头,想看看明月,十五的圆月应该挂上柳梢,但是在山顶却完全见不到,山间黑漆漆的。
太平奈摇头,他从储物袋中拿出宰杀好的一整头牛,他等了片刻,忽然有庞大的黑影投射过来。
山间凸起的“峰峦”居然动起来,再一看,那不是峰,而是盘在山中的一条巨大黑狗,此时它爬起来,低头嗅嗅地上的猪肉,迅速地伸出舌头将整头牛卷进腹中。
月亮这时才暴露出来,原来先前是大狗的身躯遮挡住了月光。
黑狗有个很威风的名字,但是太平不喜欢叫那个文雅的称呼,他站在尸狗身边,对比起来更加幼小,却是踮起脚来摸了摸狗的脑袋,笑意盈盈问:“别急,还有呀。这次出去赚了好些。”
尸狗摇了摇头,说道:“你身上有景阳的味道。”
论什么时候,一条狗会开口说人话都叫人惊奇,只是太平没有多少觉得奇怪,他笑着接话。
太平笑道:“是呀,没办法,被他找到啦。”
尸狗上下打量他一会,起身又趴回去峰间,这会让出些月光,于是道观中不点灯火,也亮堂了许多。
太平去道观里抓了把米粒,在门前的地板上洒出大半,他等了片刻,便有东西从屋檐上飞下来,啄食着地上的米粒。
月光下,可以见得那是只尾羽光亮、长得很壮实的公鸡。
太平坐在台阶上看了会,就拿起扫帚去清理道观前的地面了。
他有些日子没回来了,这次来,打算多呆会时间。
半晌他打扫完,将扫帚倚在树下,便走进黑黢黢的大殿中。太平熟门熟路地找出几只蜡烛点上,殿中偌大的佛像也被照亮,他不败神,却是坐在软垫上,背对着佛像读起一本闲书来。
烛火飘摇,红油燃烧发出轻微声响,到了午夜时分幺鸡从外边飞进来,走到他身边,留下一串梅花似的脚印。
太平打坐着小憩半晌,被叫醒时他怀中抱着的典籍落到地上,书页风居然自己动起来,最后停在一页发黄的纸上,若是有人去看,必然会因为上面古怪的图案而觉得头晕眼花。
而这样的图案,典籍上居然每一页都是。
太平却是随意地将书捡起,他看了眼幺鸡,见它口中叼着封信,便随手拿来,摊在面前细细一看。
信件中的要求很简单,要他三天内抵达a市。
要求简单,但是其中包含的事情却不简单。
太平叹气摇头,要知道他这道观破烂又小,但是名头却不小——自从鬼怪复苏后,各地离奇的死亡事件越发加剧,于是中央便成立组织专门选拔人士来对付鬼怪,发展至后来,也就有一所专门为了培育这些斩除邪魔人士的学院,那学院就坐落在a市。
他想起来很久前他还被称作天才,是众望所归的下届主事人,只是三年前那事过后,他落败了,留了条性命,被灰溜溜地赶出来。
也是那时景阳和他吵架的,不过景阳不知道这其中内幕——那个小孩见他浑身是伤地回来,大半夜与他吵了一架,等到太平伤好了,他就被赶走了。
太平想起来有些唏嘘,但却丝毫畏惧,他还是觉得这次回去,有了经验,他便能够说服那群人。
4.
知道那人近况,景阳的心情有些好起来,于是翌日他履约与腊月返校时,少女就看见平时冷淡的人看着空荡的教室,忽然微笑起来。
这有些不可思议,不如说比见鬼还要罕见。
不论什么时候,景阳都是那么淡然,赵腊月心想,从她跟在学长身后仰望起始,那人都是这样,与人群疏远,如高岭之花般孤立。
没有等她发问,景阳兀自说道:“那人当年送我到这里,临走前抱了我很久。”
腊月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静静听着他说起往事。
景阳说道:“他觉得我会舍不得他,但是我把他赶走了。”
景阳脸上的笑容变淡了,他逐渐变得平静,却感到有些失落,不过一般人看不出他的失落,但是腊月知道,她上前抱了抱他,有些心疼。
景阳摇头说道:“我没事。”
赵腊月盯着他的面庞:“你有。”
景阳挑眉,他不再就此多言,他走进教室,来到自己的座位前,捡出里面的书籍。
其实留下的书不多,腊月在旁边拿起来翻看几本,书上的字迹也不多,说起来奇怪,她一直觉得景阳是理科天才,这人在刚入学那时奥赛金牌也拿过,物理竞赛也有名次,只是不知为何在分科的时候突然来学文科。
赵腊月也跟着他学了文,她知道自己选择为何,却不知道景阳为什么这么选。
直到今天,她看到景阳熟络地翻开那压在最底下的书本。
那本书与其他的完全不同,它上面有人留下的笔迹,不过赵腊月瞥了一眼,知道那肯定不是景阳的笔迹。
景阳很快说道:“那个人写的。”
赵腊月看着上面的鬼画符一般的东西,不置可否。
她仿佛试探问道:“你学这个也是因为那人?”
景阳轻轻“嗯”了声,说道:“那个人喜欢。”
“而且,要查他背后的秘密。”景阳补充道,“学这个是前提。”
赵腊月不甚明白,她问道:“你决定报考学校了吗,学长?”
景阳说很早就想好了,只等待那封信件到来,可是腊月心想,她根本没听学长提过报的是哪所。
景阳还是在翻那书页,翻到最后,一张照片从书页中飘下来,被景阳接住了。
腊月过去看了眼,照片的年代显然已经很久,是用胶卷拍的两人合照,其中一个她认出来是景阳,还有一人的身份,她也猜到。
她于是问道:“你前天去见他了?”
景阳点头,说道:“没有呆很久。”
赵腊月很认真地与他说道:“你想见他,见到不就好?”
景阳心想也是。
他想着,又拿出手机,给那人发去条信息。
:你上门,多少?
对面似乎正闲着,很快给他回复道:最近的驱邪服务吗?不行呀,我需要去a市一趟,有些忙。
景阳皱起眉。
:你要去做什么?
对方似乎不是很想提及这事,改口问他事情急不急切?
景阳于是便说:嗯。
:我一个朋友,很需要。
他忽然对着腊月说道:“你和他说。”
赵腊月看了眼他们前面的聊天,也知道了这人是谁,问景阳道:“你想再见他?”
景阳摇头:“不,我不想让他去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