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事情经历得多了,我便不敢睡了,怕被责怪,更怕真的出事。
每每我累极了的时候,就很想找个人和我分担,其实按照学校的人事制度,一栋宿舍每日是由两个宿管共同管理的,但……这里有个致命的问题。
两个宿管工作内容一样,身份却不一样。
一个有编制,一个没编制。
而我就是有编制的那个人,我的“搭档”没编制,常常因为受不了苦和领导的责怪而拍屁股走人,流水的搭档铁打的我,到最后,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就成了我一个人管着一栋人。
从吃喝拉撒到心理健康。
后来,大家心理都健康,就我快要不健康。
身为宿管,我没有节假日,论周末还是国庆,我都不能完完整整地陪着家人过。
对此……
“我真的想不通啊,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定定地看向女人,“我觉得是你的问题。”
女人淡定地喝了一口水,“我只让你把你老板带下去,没让你活过来,说到底,是你自己贪生怕死,怨不得我。”
我很不服气。
女人看着我,嗤笑了一声,“难道我说了,你上午从我这儿回家的路上,没想要活过来?”
我顿了顿,说不出话来,何止想,简直一路都在想。
女人拧着眉,噼里啪啦地说道:“做鬼不好么?不用没日没夜的工作,那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你说你活过来干嘛?活着受罪呐!”
“我老板天天骂我,我受不了。”
女人满脸鄙夷,“你可真能耐,作为苦主,怕个凶手!”
我被说得脸红,“那是在梦中,由不得我控制。”
“梦中?哼,你梦中的思想行为虽不能完全代表实际的你,但也能透露出一分的你。”
在她锐利的目光下,我讷讷地垂下了头。
女人一脸恨铁不成钢,“你说你怎么那么怂,他再怎么恨你,都不敢朝你动手,你完全可以有恃恐地对付他,把他生前加诸在你身上的苦通通还给他,你可倒好,赶着去投胎!”
想哭。
我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希望她闭嘴。
女人瞪我一眼,没好气道:“不过这次梦里,你工作虽依然辛苦,但没有过劳死,也算是种进步,”她咂咂嘴,漫不经心地说道:“你离白日梦又进了一步。”
这一句,让我成功地找回了自信。
自信的我,夜里又做起了梦。
这次的梦有点甜,因为我是糖。
我是让人吃了就能甜到心里的糖。
小孩子喜欢我,没事的时候,吵着闹着地要见我,有事的时候,还得人捧着我去哄。
女孩子喜欢我,每月的疼痛雷打不动,痛苦得她们想一动不动,但生活逼迫着她们不得不动,这时就得我出动,再难受,有我在,多少能减轻些痛苦。
男孩子也喜欢我,小时候因为馋甜味喜欢我,长大了因为馋姑娘喜欢我——见着他们喜欢的姑娘痛得愁眉苦脸,可都心疼得不得了,从口袋里拿出揣了一路的我,果然,见了我,他们心爱的姑娘喜笑颜开,便不会再找他们的茬儿。
我是孩子听话的动力,是促进男女感情的催化剂,是正遭受苦难的人眼里最暖心的安慰,是让人尝一点就忍不住爱上的存在。
我是糖,人见人爱。
但却不是万物钟爱,有个不是人的东西就不爱我,更甚至是讨厌我。
对,就是我的死对头——药。
它说我没用,关键的时候派不上用场,只能锦上添花不能雪中送炭。
对于它后面一句,我不予置评,因为我听不懂。
我只负责让人们甜,别的不需要我懂。
不过,它傲慢的语气和不屑的目光,一不在释放着对我的敌意,我虽甜,但也不是没脾气。
我也会回怼它——药又苦又难闻,且还有三分毒,一个吃了就中毒的东西,鬼才会喜欢!
药自然不服。
我就嘲讽它,人们吃我时一脸舒心,哪像它,人们吃它时,都一脸闹心。
我有理有据,它法反驳,但它还是不服,说人虽不喜欢它,却离不开它,论重要程度,我远远不及它。
这话我不爱听,我怎么就没它重要了?
人闲着没事就吃我,这还不能体现我的重要?
谁闲着没事会吃它啊?
又不是有病。
然后,药就被我气着了,再不与我说话,它不理我,我乐得自在,尽情地向主人奉献着我的全部,然后……
小主人吃我,吃出了虫牙,老主人吃我,倒是没长虫牙,毕竟牙都掉了,不过也吃出了问题,且是大问题——糖尿病。
于是,我那不老不小的主人看我便不顺眼了,当着那一老一小的面,就把我扔进了垃圾桶。
我苦涩地望着药,我的死对头轻而易举地霸占了本该是我的位置。
这时我才明白,在这场声的硝烟里,我输得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