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远火,明灭林外。然待到春中,草木蔓发、则春山可望。”
——王维《山中与裴秀才迪书
经纬度参考事实并扭曲,单纯不想有具体位置,勿带入现实。
新文风和新的写作方式,没试过、不算太成熟,凑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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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的心理和精神没有任何问题,你们应该抓紧时间去救人、而不是在这里跟我空耗。雨林很危险,你们得去救他。马上去。”
姜医生冲着眼前明显急躁的病人露出一个和煦的笑,配上那双总是真诚温柔的眼神、再焦虑的病患也会莫名被安抚。
“搜救工作在同步进行,裴先生、我向您保证,如果有消息您会第一时间知道。”
他眨眨眼,不动声色地调暗了屋里的灯光、换上了更阳光一些的笑容。
“现在,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和我聊聊您在雨林里的经历吗?”
病人似乎并没有买单。他交扣的双手意识地按白了指尖,快速眨了眨眼、是明显不安的情绪。
医生则在脑海里迅速缕过他的病例,裴陆、29岁、曾在某部队服役三年、退伍后自己在x城开了家小餐馆、闲暇喜欢户外运动、足迹遍布全球。医生看了眼他瘦到骨削的脸、明显的病态虚弱,但底子还在,坚实的骨骼肌走向昭示着一旦恢复健康状态、这一定是具丢在人堆里也能第一眼就锁定的优质荷尔蒙。
况且眼下他即将拥有更具传奇色彩的身份——203空难唯一幸存者,在飞机失事的107天之后。
可惜。
医生有一瞬的私人情绪作祟。
他看了看病历单的结语部分:
常识性认知正常,脑部t正常。因重大创伤及极端环境下长时间生存经历,考虑臆想症或双重人格。
“我已经重复过很多次了。”
病人开口,语气有些不耐。医生又笑了笑,这回更温柔些。
“是的,我相信您和其他人聊过很多次。但这是我们之间的第一次对话,如果我能更了解一些、或许有其他的方式可以帮到您的朋友。而且你看、外面下雨了,我们要在一起待一整个下午。”
裴陆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雨好像很大、落在院子里的树叶上啪啪作响,就像……他刚醒来的时候一样。
“我醒过来的那天……”
他松开了手,慢慢地屈起膝抱住、歪了歪脑袋、似乎在回忆什么。
“也下了很大的雨。”
“那天冷吗?”
裴陆下意识地想否认,却本能地点了点头:
“冷……”
非常冷。
还很吵。
我在哪。
眼皮重得像灌了铅,耳边是像洪流一样的水声。我被扔进河里了吗?好冷。黑色的。
我睁眼了吗?对。我应该先睁开眼睛。
黑色的。
不对。再尝试一下。
呼……
墨绿色的雨。好大。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找回自己身体的一点控制权。我尝试着曲曲手指、再动动脚踝,还可以动、但很疼、很冷。我花了一番功夫想自己在哪、但是一思考头就很痛,只能放弃、挣扎着起身。
应该也花了很久。
我终于能看清周围,不是墨绿色的雨。是墨绿色的树林,和非常大的暴雨。
而我躺在一条河边。
得找个地方避雨。
嘶……
我的骨头一定是断了,也许还扎穿了我的肌肉或者某些器官、每动一下就疼得钻心。
我的样子一定很狼狈。
等等!那是……
我看到了一个棚子。
有人!
没有。
只是一个简易的棚子、盖着什么东西勉强能挡雨,在离河一米高的岸边。
不算太安全,但我浑身都痛、没时间挑三拣四了。
得生火。
我打量着棚子里,运气不、有可以打火的石头、和一些枯枝。
受了潮,但还能用。
我不知道生火用了多久,但该也很久。等呛人的黑烟升起来时,雨已经渐渐停了。
暖和。
不受控的火舌舔了下我的指头,
嘶……有点痛。
我看了看自己的指尖,过会儿应该会起泡。
但是,
等等。
这是不是说明……
我还活着!
我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暖意逐渐唤醒了我的身体,之前缺失的感官终于起死回生。
疼、痒、麻、酸、饿……
我终于能看清自己的处境。
左脚踝应该是骨折了、肿得很高,手臂也有一处很深的划伤、树枝或者石头角。其他还有些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磕碰擦伤,不太重要。
我看了看火堆边的叶子,很长、绿油油的、非常坚硬。
我好像……是在雨林里。
想起来了。
我在飞机上,剧烈的抖动、惊慌的乘客、刺耳的哭喊伴随着极速的下降。
所以,飞机失事了。
我还活着。
是新德里到北京的航班。
所以我应该是在金三角,或者云南。
我不信宗教,但这时候在心里从安拉到上帝在到各路神佛求了个遍。
上帝保佑我在中国境内,毕竟祖国爸爸比阿三和他的小兄弟们靠谱多了。
明早得搭个求救标。
我胡乱抓了几把旁边石头上的雨水解渴,几乎没报什么希望地再次搜刮棚子。
但愿主人是个心地善良脑子有泡的大善人不然谁会在废弃的营地里留吃的……嘿!
半条鱼干。
谢天谢地谢耶稣谢如来……
我决定先睡一觉,明天再认真研究研究这位善人还有没有留下其他什么宝藏。
以及,搞清楚我的方位。
2.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一觉醒来我觉得好多了。雨林的天气变幻莫测,我被毒辣刺眼的日光叫醒、棚子里已经晒得很干了。我状态不算差,瘸着腿去岸边打水、顺便捡了几棵能吃的草充饥。——幸亏我曾经当过兵、还没事就爱去户外运动,不然我大概率已经死了。就算没死也活不过在雨林的一个晚上。
哦,
后者跟我没多大关系,主要感谢那个留下庇护所的大善人。
大善人留下的不止庇护所,我甚至还找到了一把磨得很锋利的石刀,和一堆包在棕榈叶里的干菌类以及两个做工粗糙但够用的木碗。
——拖它们的福,我解决了一顿还不赖的午饭。
坏消息是,
我不太搞得清我的方位。
雨林的相似度太高了,本质上来说、普通人不可能分得清亚马逊和西双版纳有什么不一样。好吧我比普通人知道的多一点,可也没什么用。周围一公里内没有任何具有辨识度的东西以及、谢谢昨晚的那场暴雨、我找不到太多可以搭求救信号的材料。
但还是要搭。万一呢。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几天,从伤口的情况来看应该不太久、不到一星期。搜救人员应该还在附近搜寻,我必须给他们留些信号。
河边有很多石头,很圆整、大小相近、颜色也……
等下。
我看了看不远处的庇护所,和脚下一堆像是人精心挑选的石头。
也许,前主人也堆过类似的。
这些石头是他留下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前主人是个男性。——行,我承认是我骨子里有些大男子主义。但你也得承认,在这种极端情况下、女性的生存几率真的非常低。
扯远了。
我把石头重新摆好,不一样的是这回心情有点复杂。
我试图弄明白它们的前主人发生了什么,也许跟我一样困在雨林里、然后建了庇护所、堆了求救信号等待救援。
石头也许是被暴雨和风破坏的。
那他人呢?
获救了吗?
还是……
我想起棚里的半条鱼干和干菌……直觉不妙。
如果不是获救的话,正常人会把雨林里最紧缺的食物资源丢掉吗?
况且还有石刀这种防身工具。
我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下庇护所,各种痕迹表明前主人已经离开至少一个月了。
尽管不太可能,但……
我希望他是获救了。
养伤花了好几天。雨林的资源其实很丰富,尤其是对我这种有充足经验的人来说。
我加固了他留下来的基地,顶上又盖了好几层树叶——至少这几天夜里下雨时没能把我浇醒。老实说他的手法不,树枝的切口都很平整、长短大小也很均匀——看起来对方同样经验丰富且、具有一定审美。
我给庇护所门口的树枝上挂了个草编长条充当蜻蜓风铃。
——我是想编蜻蜓的,但我真的不会。但不管怎样,当人类开始纠结这些徒有其表的美化工作时、说明他的生存暂时没什么危机。
3.
第七天的时候我决定启程。
我不能一直在这里等下去,这里地势太低了、如果再来一场大雨很可能会被冲毁。最近的雨越来越频繁,大概是雨季到了。我上飞机的时候是几月来着?好像还是长袖的季节?
我给自己做了把新的石刀,还砍了树枝做叉——用后者捞过好几条鱼。
我数了数自己的家当,两把刀、一个叉、两块火石、三条烤鱼干、两颗鸟蛋和一小包晒干的菌类。
我想了想,
决定留下一把刀和一条鱼干及一颗鸟蛋。
万一他回来了呢?
或者有跟我一样的倒霉蛋?
我在棚子里的石头上刻了个笑脸。如果是前主人,那就是说谢谢、非常高兴你救了我。如果是倒霉蛋,那就是不用谢、希望你喜欢。
我沿着河道往上走,天气越来越热了、中午的太阳能把人烤脱皮,但我不能停下来、最近总是傍晚开始下暴雨,我必须得在傍晚之前尽可能多的赶路、并在大雨落下来之前找到新的庇护所。
一个树洞或者自己搭个简易的过一晚,重要的是防雨加生火。
明亮的火光总是能带给人希望的。
以及吓跑那些奇形怪状的生物。
——你根本法想象有天夜里我醒来,发现一条蟒蛇在朝自己吐信子时的心里冲击。
我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
心梗猝死。
好在那是条没什么的普通蛇类,如果是……算了算了,没有如果。
不过我看到了更明显的人类痕迹。
从漂亮利索的切口来看,应该是那位前主人。
——我们在选择庇护所的地点上总是保持着惊人的默契。
当然了、这没什么,任何有户外经验的人都会这么选。
不过有越来越新鲜的痕迹告诉你至少不久前这里有自己的同类总归是个令人欣喜的事实。
——我是说,我尽量不去想为什么走这么久了还没看到半点儿飞机残骸。
是的、我知道,万里高空坠落而下什么都不会剩。但我活下来了,那些钢板合金材料应该比我还耐造才对?
但我确实没看到,烧尽的残骸、或者撞击出的深坑。
有时候我会突然停下来,屏息凝神细细聆听。我试图听到螺旋桨扇动气流的声音,或者高音喇叭的呼喊、谁的脚步声……
可什么都没有。只有不知名的虫叫、连风都没有,雨林总是这么令人压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