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月,公主还是在沉睡。
垣海东岸,昙一羽盘坐在礁石上。悠扬的琴声徐徐传向垣海深处,每一个触弦的瞬间似乎都撩动了一袭浪花。不过一会,琴声渐渐变得有些急促。一双皙白的手指如云流水,琴律开始自顾的回转起来,全然弃了浪朵的迎合。在昙一羽未觉察的时候,已经将曲子弹快了一倍。
阿月为什么还未转醒?昙一羽有些心烦意乱。
今日他带了女侍芸姝前来,芸姝一直很担心稀月,就求了昙一羽跟来垣海看看。自从两年前稀月治好了芸姝脸上的恶纹后,昙一羽就常常坐在这里教稀月抚琴。
芸姝很少来,只因这两年总有些小精小怪不安生,昙一羽安排她闲时在府内加紧训练家侍伏魔的本领。
两年前,稀月刚刚学琴时有些笨拙,明明是自己想学琴,却总是苦巴巴的看着昙一羽道后悔,说不知道学琴手指疼。昙一羽只是对她笑笑,帮她揉一揉指尖告诉她磨出茧子就好了。稀月经常跟昙一羽告休说明日有事不来了,明日要缓一缓不来了,明日要休息不来练琴了。
昙一羽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是到了第二日还是照旧坐在那块礁石上悠悠抚琴。稀月也只好怏怏赴约,却总在到了之后和昙一羽扯一些有的没的闲话,导致一年了也就能弹完第一卷琴谱。
“啊,我,我好教的,保准一教就会。”昙一羽回想到初见稀月时她保证的话不禁扬起嘴角,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自信让她随意夸口。
“少主,天色已晚,我们该走了。”芸姝轻声在一旁提醒道。
芸姝还是穿着那身雪青衣裳,凛然傲立在侧。没有面具的遮掩,她清晰的五官更透出一股深情秀丽的仪态。
“你先回去吧。”昙一羽摆了摆手轻轻说道。
“是!”芸姝作了揖,化离而去。
只要是她家少主有什么吩咐,让她留也好,让她走也好,她从不计较,从不多言。不是因为她天生就是做仙侍的好料子,而是因为她处处为昙一羽考虑,不想给他带去一丝烦恼。
暮色降临,晚间凉风悄悄的卷起少年的衣摆。墨色青丝轻轻洒在雪色的脸庞,他俊秀的眉头被淡愁浅浅的锁住。昙一羽觉得傍晚的海岸极美,想留下来看看。玄黑的天空将白日碧蓝的海面染上了一层苍色,雪白的浪头层层翻将海面翻转着又深深浅浅的透出好几种瞧不大仔细的颜色。此时细细观望,果是极美的。可昙一羽心有所牵,一直愁愁的欣赏不出眼前的景色。
明日凡尊请他去凡间走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仙界的荒山有许多未成形的妖兽为了早日飞升,总是偷跑去凡间吸食凡人的阳气。凡尊每次请他,他便要去半把月才能回来。他担心稀月若这几日醒了,想寻他而寻不着。
良久,他叹了口气,懒懒的化作一道光回府了。
果如昙一羽料想,他刚走的第二日。稀月和潋休良便一道醒了。
卯时,医仙们还未从丕麓殿赶来,阿双守了着房内两人一夜,醒来后往灶房去了。
稀月颤了颤眼睫,慢慢睁开双眸。她感觉自己睡了好长时间,却一时想不起昨日做了什么。
“唉?这是哪?我这是在哪,阿双?”稀月警觉的从床榻坐起,这突然的一声把潋休良惊得也猛然坐起。还没来得及瞧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潋休良被一声尖锐的叫喊震醒了混沌的脑袋。
“你是谁,我怎么在你这里?”稀月居然看见一个化足的人鱼和自己在同一个房间,立马叱声喝道。
“你又是谁,我为什么在你这里?”潋休良恼气的从床上跳起来
“啊,疼死了!”潋休良还未想起他那摆赤色鱼尾已化作双足,一个重心不稳不小心跪倒在稀月床前。
“你,你跪下做什么。”稀月茫然看着他,不经意间突然瞥见床尾的赤足。她赶紧摸了摸自己的龙尾,却只摸到衣裙下两根似竹棍的双腿。
“啊啊啊!来人啊,本公主化足了!”稀月急忙向门外唤着,她的记忆不知道停留在了哪一天,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以为自己在睡觉时化足了。
“公主,公主怎么了?”阿双口里包着一口点心,还来不及咽下去就赶紧跑来。潋休良慢慢从地上扶身起来,问道:“公主,你是哪的公主?”